诗文库 正文
重修大成至圣文宣王庙记(庆历四年九月) 宋 · 窦充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金石萃编》卷一三三、《汉南郡志》卷一八、道光《褒城县志》卷六
服儒之服,读儒之书,不知儒之道,是犹终日戴天不知天之高,终日履地不知地之厚,亦有异擿填索涂,冥行已矣。我夫子之道文而明,一以贯,布在方策,炳若日星,祖述宪章,显仁藏用,圣人之备者也。若夫穷神知化,自诚而明,中庸可能,皇猷可复。其圣也天纵,其性也生知,制作素王之道,立三纲五常,总人伦之大纪。以正君臣,以亲父子,以和夫妇,以睦兄弟,俾民日迁善而不知,则显仁藏用之道备矣。子思谓「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然有道之用,有所隐晦。文中子谓:「天地生我,不能鞠我,父母鞠我,不能成我,成我者,夫子也。道不啻天地父母,通于夫子,受罔极之恩,其与太极合德,神道并行」。诚哉,言之至矣,道之蕴矣!乃知太极权舆一气,并明二仪。明夫子之道,包乎天地。其道之旨,出乎一而已矣。国家功格穷壤,颂溢金石,书轨咸一,声教无外,庠序大阐,礼乐大备。使贤不家食,野无遗逸,有以见人文化成天下,墠浮曜之盛烈也。褒城县隶封汉中,跨据秦陇,控斜谷之岩阻,厥田沃衍,其俗富庶。三堰之美,利在学校之搆。弦诵之业,适尔罕闻。傥祠宇尚隳,人曷知教?先是旧庙僻处山坞,荒庭寥落,鞠成榛莽,棼撩倾陊,风雨弗庇,春秋释奠,何陋如之。充居治是邑,莅事之初,乃状其迹,建白公府。时尚书水部员外郎李公泰雅镇藩翰,惇意儒宗,既闻矢谋,亟从改作。繇是周爰近署,择堰之右,得官地一廛,芟秽度址,鸠材僝工,靡踰月而栋宇鼎新,不越时而塑像俨列。堂奥深邃,开闳有严,式观大壮。前以子思之言,但取喻天地,未显道之为用;而文中子明成我之意与太极吻合,渊乎探道之赜,邈焉臻道之极。吾是以知庶几圣人之道者,其《中说》之谓夫!志诸温珉,辞达无愧。庆历四年九月四日谨记。
问三代两汉晋唐治体所尚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四、《诚斋策问》卷下
用兵无一定之机,弈棋无一定之算,为治无一定之法。兵机一定者其兵必败,弈算一定者其弈必穷,治法一定者其治必弊。盖天下之事常贵于通,而恶于拘,天下之弊常生于偏,而杜于全。苟为治而立一定之法,其势必至于拘而不通,其法必至于偏而不全。上有所市,则下之人且将争趋奔走,源而海之,丘而山之,其弊有不可胜言矣。愚尝读《尧典》之书,而观有唐之治,读《舜典》之书,而观有虞之治,窃见其万邦协和、百姓昭明而已,窃见其五教敬敷、五典慎徽而已,窃见其比屋可封、黎民敏德而已,初不闻其所定者何尚也,又不闻其所尚者何法也。当时民风国俗,浑沦全粹,大抵如良金美玉,人皆宝之,而不知其所以宝,如谷粟桑麻,人皆用之,而不知其所以用,曾何尚之可名,而弊之可指哉?此无他,为治之法未尝定于一偏故耳。及读太史公之《史记》,考周公之治鲁,尚齿而亲亲,是以鲁人厚宗睦族,循循于礼法;太公之治齐,尚贤而尊尊,是以齐俗慕义向风,相矜于名节。此其为治非不善,奈何传之末年,鲁弊浸弱,奔命于齐晋之侵,而不能以自振;齐弊浸弱,掣肘于崔、田之难,而不能以自免。当其盛时,民风国俗如阳和一布,千花百卉皆足以增胜概于林囿;而其衰也,又类秋风之陨箨,孑然无复遗矣。此无他,为治之法倚于一偏,而不通于变,故其弊必至于此,无足怪也。愚尝举是以应明有司之问,则诸儒言三代所尚者,斯有以绳其缪;而汉晋以来所尚又不同者,皆有以鉴其失矣。请为执事一一言之。夏之有天下也,行尧之道,其民醇,其事简,其风声气习虽有似于忠,然非夏之君专尚忠以化之也。今观其饮食之菲,宫室之卑,不谓之质可乎?礼乐之著,文命之敷,不谓之文可乎?商之有天下也,缵禹之服,其民犹醇,其事尚简,其风声气习虽有似于质,然非商之君专尚质以化之也。今观其检身若不及,不谓之忠可乎?稽于法度,不谓之文可乎?至于有周之君,淳朴浇散,巧伪萌生,当时著作之盛、庶事之备,虽有似于文,然又岂周之君专尚文以化之哉?观诗人称其忠厚以成其福禄,则亦所谓忠也;《记》言其陶匏以祀上帝,则亦所谓质也。呜呼,三代之政未尝胶于一曲如此,而戴圣、迁、董之徒乃始倡为忠、质、文之说,列其全而偏之,岂有不亏于三代之治体乎?此诸儒言三代所尚,愚所以欲绳其缪也。西汉之兴垂三百年,所尚者经术,如平当以《禹贡》行河,隽不疑以《春秋》决狱,通经而明先王之道者有之,儒术而润饰吏治者有之,经术所裨,亦云多矣;然其弊也,托儒为奸,引经惑主,流而为阿谀,兹非其病欤?东汉之兴垂三百年,所尚者名节,如严陵崇高蹈之风,耿恭迈苏武之节,激恭俭以耻威权,励廉隅以振贵势,名节所助,亦云多矣;然其弊也,舍生取义,视死如归,流而为苦节,兹非其病欤?晋以清虚为尚,摆脱世故而逍遥物外,似亦美矣;至于隳废职业,如嵇康、阮籍辈,吾不知其奚补于国家。唐以词章为尚,吟风啸月,絺章绘句,似亦美矣;至于浮藻浅露,如王、杨、卢、骆辈,吾不知其何关于治乱。呜呼,两汉、晋、唐,其所好尚大抵若此,则当时继统之君,如宣帝之杂霸,虽非同尚于经术,章帝之长者,虽非同尚于名节,豪杰之士如祖冲之夙夜王家,虽不溺于清谈,李德裕之不置《文选》,虽不靡于词章,然一齐之语,其何有于众楚之咻?当是时,上之所好,下之所习,莫不自以为一定之计,无以易此,而晚节末路,并趋于失,回视三代之纯全,不啻天冠地履之辽绝,则其孰是孰非,相与矛盾,要皆置之,无足道焉可也。此两汉、晋、唐之君各有所尚,愚则所以欲鉴其失也。呜呼,不有所短,奚以见所长?不有所劣,奚以见所优?不有两汉、晋、唐,奚以见三代忠、质、文非三代之所专尚乎?惜乎世之议者考之不详,乃谓治天下者不可不定其所尚;所尚一定,至于千百年之远而不变,夫然后民皆习熟于耳目,而后天下可治。殊不知圣人之于天下,治之而不示之以治之之方,化之而不示之以化之之迹,使斯民日用而不知,故其弊亦无由而生。借使必欲人知吾之所尚有在于此,则天下之人皆得以循其迹而滋其弊矣,有天下者可不考论其故哉?恭惟国家圣圣相承,重熙累洽,远迈前古,而为治之道初未尝倚于一偏。是故谓之忠而不止于忠,谓之质而不止于质,谓之文而不止于文。用西汉之经术,而不至于阿谀;用东汉之名节,而不至于矫激。治心修身,无晋室清虚之弊;砥砺名节,无李唐词章之失。二百年来,教化兴行,风俗醇厚,民生其间,如飞潜动植,鼓舞生养于太虚之中,自形自色,自智自力,有不知所以然而然者。执事方俾诸生稽古验今,推其所尚,并论士大夫所以力行而仰赴之者,顾愚管蠡之见,安敢妄议天地之纯全乎?愚尝闻之,三子之制行,伯夷以清,下惠以和,伊尹以任。清之弊至于绝物遗世,和之弊至于同流合污,任之弊至于扬己取名,皆非所谓中行也。若夫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兼三子之大成而一之,故其道无时而不可行,亦无人而不可用。达巷党人称其博学而无所成名,非以其道之无所偏欤?今我主上道全德备,仁藏用显,兹诚达而在上之孔子也。必欲窥其治道之所尚,愿借孟子集大成之说以为献,不识执事然之否?
代人上广帅书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二、《斐然集》卷一七
某尝历考在昔隐约成德之士与进为辅世之人,其建立光明盛大不胶一曲者,未有不立于中道,无过无不及者也。所谓过与不及者,长于刚而短于柔,厚于柔而缺于刚是也。夫惟达观万物之情,而内鉴气质之偏,知事之不可以理揆,而不以一概处,乃能矫揉而权度之。以之为己,则柔而立,刚而塞;以之为人,则刚而不怒,柔而不慑。使彼观我者,名之曰此刚人欤,则宽厚,则从容,则裕然其不可澄挠焉。名之曰此柔人欤,则威严,则断制,则毅然其不可犯干焉。是故有商缀旒于下国者,此道也;仲山甫补衮于周家者,亦此道也;毕公保釐于东郊者,又此道也。是故东京以兵革定天下,则世祖以柔道行之,刘璋以暗弱失国,则武侯以刚克振之。若夫子太叔不忍猛而宽,则国多盗贼;而乳虎屠伯之流专尚刑名,则斯人畏而不爱,终莫得其适。呜呼!安得一弛一张圆机之士,与之共论此哉!伏以某人俊杰足以识时务,通达足以周事变,精察纤密,总理周尽而不失之于苛,慈仁博爱,乐易可亲而不失之于泛。盖诗人之咏贤才也,曰「奉璋峨峨,髦士攸宜」,则所以形容其文之德也,又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则所以表著其武之致也。此所谓「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今乃于閤下见矣。是以圣主灼见而深知,观能而详试。二郡承流,而岂弟之誉播;两道膺使,而周爰之职修。乃授以岭西之藩,既收其千嶂灭烽之效,又畀以南海之印,益取其万艘输赆之绩。盖自偃武以来,将明于外,施为注措,焯焯在人耳目,未有如閤下之懿者也。惟是广东,环十有三郡,负山并海,而绿林之聚,北与章贡相呼吸,四民之集,东与闽甄相控引,风帆浪舶,出没乎汪洋浩渺之间者,其程次遐迩,又孰得而计之?而真奸大偷与健家豪举,屏匿其间,莫不阴交猾吏,相为囊橐,以勤有官君子之心。至于受害而无告者,则谨畏之旅、隐约之民尔。然则牧伯于是者,盖不宜师曹参之治齐,愿直法子产之治郑,然后得宽猛之分,无竞絿之失也。窃伏待于下风,而听于道途,閤下开府曾未时月,而缓急之施无不显仁藏用,善良者如荫乎慈母,狡杰者如惧乎严师。譬夫庖丁之技经肯綮,而发硎之刃恢恢乎其有馀地矣。彼有广孔公之刑德并流,不能专美于前,一方之幸,何其盛哉!上方急贤,朝有虚位,追锋促召,且在旦晚。远方蓬荜之士,不于此日争先睹之快,而形歌颂之声,则亦僻陋愚蒙,将有后时之悔矣。是敢斋祓以言,跪拜以进,惟閤下恕其狂瞽而又加采目焉。干冒台严,俯伏俟罪。
答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七、《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二、《考亭渊源录》卷七、《蔡氏九儒书》卷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三
所喻已悉。但区区方持此戒,不欲辄破之,故不敢承命。亦为贤者虑之,恐只中甚自愧,便是病根。不若从此痛自斩绝,毋以此等为愧而深求可愧之实,不必更为月攘之计,以俟来年,庶乎于迁善改过有日新之功,而胸中之浩然者无所不慊而日充矣。如其不然,则平日讲论徒为虚语,临事之际,依旧只是平日气习、世俗常情,某实惧焉。三复来书,窃意方当落笔之时,天下之义理皆小,而此事独大也。不然,何其与平日讲论之言殊不相似也?以左右之高明,区区常窃爱慕,深不欲其如此,故竭底蕴。幸熟察而深思之,则不惟某之幸,实朋友之幸,吾道之幸也。昨日读《通鉴》,至班固论郭解有温良泛爱绝异之资而不入于道德,以至于杀身亡宗处,方为之掩卷太息,以为天理人欲之间毫釐一差,其为祸福之不同乃至于此。今日晨卧未起,得昨日戌刻所贻书,于此心复有戚戚焉,姑遣来人草草奉报。盖所欲言犹有未及究者,千万察之。公济所举似皆古人语,盖是其入处耳。《王通赞》必是康节所为,向以为明道之文,误矣。若明道,须别有判断,不止如此也。林氏见思之说,昔所未见。它日携来,恐更有合入别录者耳。《师说》「才」字似作「方」字为是,此类尚多,今亦未暇细考耳。乐说甚分明,前日因希圣书尝附幅纸奉扣《通典》子声之说,不知如何?不能布算,无以见五声损益与此廿四律同异如何也。陈图亦未晓,来喻须面论乃究耳。薛说固未知其如何,然观古人布陈,箕张翼舒等说不一,似亦与今人不相远。但其分合出入、奇正相生之变自在主将一时心术之妙,计亦非图书所能传耳。《纲目》竟无心力整顿得,恐为弃井矣。韬仲相聚,想互有滋益。近日《章句》《集注》四书却看得一过,其间多所是正,深惧向来日用之疏略也。
别后两日,稍得观书,多所欲论者。幸会期不远,此只八九间下寒泉,十一二间定望临顾也。
《易》欲如此写一本,彼有后生晓文理者,令写过。只六十四卦亦得。觉得如此尽好看,此亦《纲目》中生出也。
律管分数甚荷见示,自疑不能皆全分也。前日所看图子如可传,烦录一通见寄。虽无心力,亦欲略知大概也。《祭仪》、《深衣》纳去,录毕却示及也。
《大学》改处,他日面呈。权量所未学,岂敢轻议?但以幂寸计之,范说恐非是耳。更告熟考之也。
《律说》幸早写寄。但以声定律及均弦用声之说,非面莫扣为可恨,不知几时可相会?寒泉精舍才到即宾客满坐,说话不成。不如只来山间,却无此扰。公济亦每以此为言也。历法恐亦只可略论大概规模,盖欲其详,即须仰观俯察乃可验。今无其器,殆亦难尽究也。
精舍数日纷纷无意思,只得应接酒食,说闲话而已。亦缘屋舍未就,不成规矩,它时须共议条约,乃可久远往来耳。律书缓写不妨,历法莫亦可草定一梗概否?若用先天分数,不知日月五星之属,迟速进退,皆可于此取齐否?若得此二书成,亦不为无补于世也。某今归山间,懒未欲出,意欲后月末间一到云谷度暑,未知果能动否。恐不能动,即奉约一来家中,相聚数日,殊胜它处惹客生事也。
程集近复借得蜀本,初恐有所是正,然看一两处,乃是长沙初刊时印本。流传误人如此,可恨。今谩纳去,试为勘一过。有不同处,只以纸蘸糊贴出,或恐有可取也。盖陈明仲云亦尝校定耳。
近看《遗书目录序》「时有先后」以下一节说道理不出,欲更之云:「先生之学,其大要则可知已。读是书者诚能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进其知,两者交相为用而不已焉,则日用之间且将有以默契乎先生之心,而于疑信之传可坐判矣」。
伯谏相见,悬知必论此事。但向来攻之未尝不屈,喻之未尝不称善,而终为陷溺,不能自解免,恐所谓亦甚然之者,亦未可保。近觉与此一等朋友说话殊败人意思,不如缄口内修之为愈也。
前书所谕公济论难反复之语,不谓其所见乃如此。初欲归涂过之,今日已迫矣,恐未能。但恐终亦难说话也。金声玉振之说皆未尽。
《孟子解》看得两篇,改易数处颇有功。但涂抹难看,无人写得一草本。不知彼有后生醇谨晓文理、快笔札者否?俟某复来此,倩得一两人来,草写出一本,大家商量为佳。仓司程书已了,有一本在此,俟来日观之也。
《纲目》有疑,无问大小,告便笔之。但未知何日可会议耳。
律尺之喻,不谓蜀公差误乃尔,成书幸早见示。程丈《三器图》中引宋景文说,不知见于何书?说李照黄钟乃南吕倍声,即是倍平之法,前辈已用之,不知与今所论者有相犯处否也。《五代会要》纳去,看毕并前所携去文字示及为幸。昨日已到芹溪,今日略走寒泉,晚即还此,治《渊源》《言行录》等书。意欲老兄一来,相聚旬日,伯谏之意亦然。《纲目》草册并告带来,有馀力便欲下手刊修也。
欧公疑《周礼》说荷录示。荆公必尝亲见其说,但今集中无所见,只有策问一二条,亦略见不能无疑之意耳。新史是绍圣所作,荆公既有此语,史官自是不敢不书也。华词固无益,然专贵吏材而不及行义,乃当时之深蔽也。时论又大变,旦夕必见及,其兆已见矣。《星经》、《参同》甚愿早见之,只恐窜谪,不得共讲评耳。
《参同契》尚多误字,可早作考异示及。纳甲之说,《屯》、《蒙》皆用上下卦初爻,何耶?颖传云:「其先明视,佐禹治东方,吐养万物」,又云「吾子孙当吐而生」,恐兔之得名以吐之故,但吐养云云,未知所出耳。昨看《周礼·磬氏》疏中引「案《乐》云:『磬前长三律,二尺七寸,后长二律,尺八寸』」,不知所谓「乐」者是何书?亦告批喻。
石磬闻平江不难得,欲托人作小者数枚,但不能得合新律。幸为思之,合用几枚?其长短厚薄之度如何?幸悉批喻也。
《丹经》甚烦雠正,然亦尚有一二处可疑,当俟面请。磬说更无可疑,幸少黜先入之言,而以公共之心度之,则知鄙意之不缪。如《周髀经》,虽区区所未读,然试以前书所论勾股两弦之说考之,恐贤者未免错解古经也。使还,奉报草草。已与诸友约开正同登西山矣。
猿鹤事更烦一哥兄弟子细为检(所云杂书,不知是何书?)。
又《韩诗》「挈提陬维」,其义云何?上文角根既是辰卯,则此当为寅位,孟陬东□之维,不知是否(又恐是总言四维也。)?
「兔者吐生光」,昨日闲思此语,忽记毛颖传有「吐养万物有功」之句,意此等语必先有出处,故二书各用之耳。或知其说,幸以见教。十二相属起于何时?首见何书?亦望并及之也。
诸说荷垂示,但《本草》亦止说吐生,而不言其得名之自此也。相属之说,若以廿八宿之象言之,则唯龙与牛为合,而它皆不类。至于虎当在西而反居寅,鸡为鸟属而反居西,则又舛之甚者。今亦未敢论此,只欲见得本来出处,更望详考见报也。
《通典》中说十二律子声,莫便是清声否?若如所言,即是廿四律,不用六十律矣。
莆田徐君来,说历如此。理会不得,今以纳呈,渠旦夕须自去求见。但某自晓不得,却为老兄所累,被人上门,反倒旦夕不免逐旋请教,要略理会得一大概规模,免被人如此热谩也。
平江磬材闻不难致,此见有的便,告考定格式,剪纸作样,一两日间示及,当往属相识求之。但触其弦之说,须依公指定乃佳,不可徇偏说也。
磬式谨领。但求、触弦是两节事,必如来喻,则既以两矩齐等求弦,而又以矩之博益一矩之长而触其弦,亦无害于所谓来历者。必若勾短而股长,则其一矩为股者,今虽未长而终必长。其曰股者,盖即今之短,而以其终之长命之也。又如两端相望然后为弦,则来喻固两端相望,而某说亦未尝不两端相望也。但季通欲裁股博之下以触弦,而某则裁其上为小异耳,然亦未尝不合也。但如某说,则简而通,如来喻,则烦而窒,多所迁就而后合耳。
乐书已就否?因便幸寄示。近读《长编》,说魏汉津、刘炳作大晟乐,云依太史公黄钟八寸七分之管作正声之律,依班固黄钟九寸之管作中声之律。正声于十二月初气奏之,中声即于中气奏之,故有廿四气钟之说。初看甚骇其说,细看乃知是读著错字,《史记》又破句读了。试检律书一观,可发一笑也。一代制作乃如此,令人惋叹。可早就此书,亦不是小事也。
《春秋》无理会处,不须枉费心力。吾人晚年只合爱养精神,做有益身心工夫。如此等事,便可一笔勾断,不须起念。尽教它是鲁史旧文,圣人笔削,又干我何事耶?《易》说俟取得即纳去,然亦政自非急务也。
极星出地之度,赵君云福州只廿四度,不知何故自福州至此已差四度,而自此至岳台,却只差八度也。子半之说尤可疑,岂非天旋地转,闽浙却是天地之中也耶?《雅》《郑》二书皆欲得之,律管并望携至,不知何时得来?
郭公《易》书全无伦理,若兵书历书亦只如此,即无可观,但恐偏有所长耳。子直亦是闇中摸索,不知如何见得好处也。《史记》律数源远,七分为寸之说亦深疑之,但自算不得,不敢坚决去取。今承来喻推析,洞然无复疑论矣。古人文字精密如此,而后人读之卤莽如此,甚可叹也。然不能布算,其精细尚未尽晓,更容子细,别奉扣也。《启蒙》所改是否?又天一地二一节与天数五、地数五相连,此是程子改定,当时不曾说破,今恐亦当添程说乃明也。林侍郎所论太极,不知是对何人言之?来喻似有阙文,读者皆莫晓也。
所喻蓍数少参多两之说甚善,然所积之数,则少阴反多于少阳者八,不知此意又是如何。更须契勘,恐不堪驳杂也。此近得林潭州《易说》,甚可笑。书多重滞,不可寄去,无事可一来观之也。
律书本子却幸寄示。乐书如何?若能入山,可一并带草本及俗乐文字来,得以面究其说,幸甚。律管、乐书已领,更容细看,续奉扣也。方分竟如何?若果如此,即空径三分之说遂不可用矣。以琴为准,果可定否?恐丝声缓急亦随律高下,则不容其自相和耳。前日因书亦略扣汤簿,尚未得报。只恐渠亦未必理会到此耳。《律吕书》旧本莫只在否?便中亦望示及。开通钱小大自不等,不知用何者为正耶?
庙议亦不尽记,若士大夫以下,自有定制。但今庙不成庙,即且依程夫子说,自高祖而下,亦未为僭也。
《易》中七八九六之数,向来只从揲蓍处推起,虽亦吻合,然终觉曲折太多,不甚简易,疑非所以得数之原。近因看四象次第,偶得其说,极为径捷。不审亦尝如此推寻否?亦幸语及也。
《仪象法要》一册纳上。但归来方得细看,其运转之机全在河车,而河车须入乃转,恐未尽古法,试者之如何也。
监粜之扰,诚如所喻。今日事无不如此,求学道爱人之君子,殆未之见。斯人之不幸,可胜叹哉!
某自寺溪入长涧,由杨村以出,所过不堪举目。有小诗云:「阡陌纵横不可寻,死伤狼籍正悲吟。若知赤子元无罪,合有人间父母心」。区区于此深有所不能自已者,然出位犯分之愧,盖不胜言矣。
某数日整顿得《四书》颇就绪,皆为《集注》,其馀议论,别为《或问》一篇,诸家说已见《精义》者皆删去。但《中庸》更作《集略》一篇,以其集解太繁故耳。
初欲专人,今但付三八。节中多事,更不别奉问也。来岁之计如何?若作书社,亦宜早有定论。小僧素蒙印可,当遣前受业耳。《渊源录》未成文字,刘子澄又录得数事来,云汪书处似此文字甚多,俟寄去足成乃可传,毋枉费笔札也。《大学》本敬付来人,看毕早寄及。《论语》方有六篇,亦未成次第,未可寄也。
叔京前夕方行,尝劝渠日用加持敬之功。渠云能存其心,是之谓敬,而某以为惟敬所以能存其心。论此两日,竟未能合。观其主意,又似老兄所论克己之目一般,以此见议论易差。若不实下日用功夫,动加防检,殆无以验其是非也。诸友相聚,作何功夫?一日之间,须着一两时辰作科举外功夫为佳。
邑中水祸至此,极可伤悯。此中幸亦无它,两日后方闻之耳。所喻截米,适有便,已为言之,未知复如何。但恐藉此以赈被灾之民,则不当夺之,府中亦有米来,可就拨也。《语录》已领,馀未暇寻。且此数编玩而绎之,自有馀味,贪多务得,恐却非所宜也。龟山所论诸疑,皆中其病。大概亦只是此一格次第,当时见得都不曾透彻耳。然二先生语中亦间有如此处,必是记者之失。如明道论释氏下学上达处,则无渗漏矣。其下文说尽心知性,语亦不完也。道义固一事,然体用之殊亦不可不辨。但云义即是道,恐未可也。又性固无不善,其所以有不善,有过,有不及,却从气禀中来。只如所论,亦未子细。造次颠沛必于是,乃知仁而用力焉之事。若知之未明,则所谓是者,恐亦未端的。此亦须更察之,日用之间卓然实见仁体可也。观过当以「观」字为重,盖观处用力,则天理人欲宾主分明,而仁体在我者益昭著矣。若但知之而已,则恐未必端的实见也。圣贤指人求仁之方,多是于下学处指示。盖用力于此而自得之,则安然便为已得,非若今人县揣暗料,窥见彷佛,便以为得也。愚见如此,重蒙下问,不敢隐其固陋,敢率易言之,以求反复。如其未当,更得痛为镌磨,复以下喻,诚孤陋莫大之幸。不尔,则自此不复敢致其愚矣。闻又从平甫借《语录》,此殊非所宜汲汲。况温陵已下手刊刻,不数月当成,昨日已寄得十馀板样来矣。册不甚大,便于赍挈,真学者之幸也。俟其寄来,首当奉去。然文字之外,要当有用心处,乃为究竟耳。
观过终无定论,如所喻亦未安。愚意却欲只用古说。和靖推说伊川之意甚分明,盖诸说皆有病,惟是此说独不费力,但义差缓耳。圣人之言自有如此处,更以上文「苟至于仁矣无恶也」及《表记》「仁者之过易辞也」者反复證之,则其理亦甚精。晦叔所说比钦夫差直截,但终是迫切,不类圣人语意耳。
伯谏相见,所谈何事?其精进固可尚,而贤者之自咎,亦不为过。前此相聚两日,固疑近日多事,心志不一,浮躁之习又复发见,此亦不可不速扫除也。《太极说》近看尽有未精密处,已略刊正。其大者如乾男坤女,当为气化之人物(不知曾有人如此说否?),其下化生万物,乃为形化者耳。又主义是指正与义而言,盖此是不易之定理,《大学》所谓至善是也。
子直欲且留此,为踰月之计,俟某复来。今欲烦藏用月初下来,就此写却一两卷《孟子》,更得一朋友同来尤佳。不烦俟某下,只开月便可来。诸事知已子细,此子直薪米之属,亦已一一措置矣。此两日亦只因《孟子》理会得一两条义理颇分明,如尽心之说,旧来不曾下语,觉得诸说无纲领。如《知言》所发明,又别是人意思,试检会一观即见也(六君子尽心者也,所以求尽其心也。孔子从心所欲,心不尽用。)。试更求之,便中见喻为幸。「东山」一章全类《诗》之比兴,盖言圣人之道大而无穷,进之当有渐耳,熟味之可见。可欲之善,诚如所喻,但「行法俟命」一章,前日草草言之,不能无失。更为参酌见告(幸幸。),《文中子》论圣人忧疑处,又作一论题,不知合如何立语?只云圣人忧疑如何?不知可否。若可作,即令诸生试为之也。伯崇之仆说到官之初尽为人理会事,至于兴作水利,种种躬亲。若此不倦,真副朋友之望也。
广之到彼,有何议论?叔京文字曾论著其得失否?此人回,可示及也。观过说依旧未安。盖此二字与《中庸》「致曲」文一同。致曲者,非致夫曲,乃因曲而加功。观过者,非观夫过,乃因过而观理耳。前日之说,寻当改定,却得寄去。
《史记》《武夷集》内上。但《史记》旧点多误,不可凭耳。《大学》想不辍看,「诚意」两段,竟寻旧稿不见,别补去如此。可令儿辈剪去旧字,别写此入其间。明道说「人须自知,知自慊之道」止「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地之心」,恐或旧本不载,今可检写入。因补此两段,觉得旧说尽有合整顿处,又是一番功夫耳。《孟》说更烦为契勘,辞意或小未安,一字不遗,乃所幸愿。自觉语意蹇拙,终不快利也。
答择之书并观过说纳去,幸为订之。始终条理、居敬行简之说则得之矣。昨答书中亦有始终一段,今不复录去也。但所论小人共事之说,则鄙意未能无疑。盖君子随时救世,无必待学至圣人然后有为之理。又不可强其力之所不足,挟私任智而侥倖于有成。窃意惟循常守正为可以无悔,顾其间屈伸变化,则自有斟酌,不可至于已甚耳。《易》中论此等处当无所不尽,更烦考之经传,令儿辈抄出,它日共详之为佳。得叔京书,所论如此。内去一观,或能为反复之尤幸。
《通书》《西铭》各一本上内,又一角致兼善处。数日为渠思讲究不精之弊,恐是未能勇革世俗之学,有以陷溺其心而然。不及别书,幸为致此意也。不得于言,如某之说,则见其强勇迫切气象,正如释氏所谓「直取无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之意。如季通所论,则于不动心处取义殊缓,兼文理亦自不通,须作「不」字,乃说得行耳。
所谓一剑两段者,改过之勇固当如此。然改过贵勇而防患贵怯,二者相须,然后真可以修慝辨惑而成徙义崇德之功矣。不然,则向来窃聆悔过之言非不切至,而前日之书顿至于此,亦可验也。自今以往,设使真能一剑两段,亦不可以此而自恃,而平居无事常存祗畏警惧之心以防其源,则庶乎其可耳。《易》说三条,昨亦思之。此上下文本自通贯,前此求其说而不得,故各自为义而不能相通耳。洗心斋戒,特观象玩辞、观变玩占之大者。但方其退藏,而与民同患之用已具。及其应变,则又所以斋戒而神明其德。此则非圣人不能,与精义致用、利用崇德亦颇相类。此下所言阖辟往来,乃易之道。「易有太极」,则承上文而言所以往来阖辟而无穷者,以其有定理耳。有是理,则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两而生四,四而生八,至于八,则三变相因而三才可见。故圣人因之,画为八卦,以形变易之妙而定吉凶。至此然后可以言尽耳。前所谓「易有太极」者,恐未可以书言也。
《纲目》凡例修立略定,极有条理意义矣。俟到此,更商榷之。但修书功绪尚广,若得数月全似此两月无事,则可以小成矣。
《九章》之目与《周礼》注不同,盈朒恐是赢不足,勾股恐是旁要,幸更考之见喻也。《小学》册子向时携去,今告早附来,添注此数项,便可上纳付匠家也。子澄寄得鄂州本来,今往一本,并《唐鉴》如喻遣上。编悬文字,亦幸早示及。前日因看《孟子》说,觉得金声玉振一义旧说未安,即已改定。其说于乐之节颇有发明,未暇写去也。大抵八音金石为众音之纲领,丝竹匏土包括于中,而革木二音无当于五声十二律,故居最后而但为众乐之节。不知古人已作如此看否耶?又前日说宫悬用十二律,一悬用七律,判悬以下无鏄钟特磬之说,不知与古法合否?幸并考之也。
示喻创艾之意甚善,但密切常存戒惧之意,不必如此发作,却未得歇灭旧病,依然只在也。《诗传》不曾修,近看《论语》,却尽有合改处。候修毕,试整顿《诗》说看如何。但精力短,甚畏开卷也。
前书所云,甚恨忠告之晚。常时鄙笑庄周为恶无近刑之说,自今观之,亦自不易也。月末专望枉顾,馀得面言。
所喻自省之意甚善,然恐病不在此,只合且于存心处事上痛自省察矫革也。某求去未获,然贱迹终不能安,度更不报,即以罪谴逐矣。此间词诉近日却绝少,渐可读书。但直卿既归,复之又病,数日羸甚,无人商量,文字都不得下笔。此事未知终竟如何,万一不就,恐为千载之恨也。
季通可早来,或未归,得共究此业。或已束装,亦得道间相伴,游山玩水也。希圣要来甚善,有朋友性静向学,能思索检讨者,携一二人来尤佳。其不能此者无益,徒累人也。
《乐说》已领,尚未有深解处,须面扣乃悉耳。雅乐说后便幸示及。闻有安定《鹿鸣谱》,亦望录寄。偶得新都八陈石刻本纳呈,看毕却告附还。其说与薛士龙者同异如何?并告喻及。需《通鉴》,方此修改未定,旧本太略,不成文字也。近觉读书损耗心目,不如静坐省察自己为有功。幸试为之,当觉其效也。
古乐之说,尤荷意勤,及今见之,殊胜蜀公之方响也。但诸说中颇有未甚解处,及《新书》内论古钱处,前后颇有相牴牾者,又不见今是以声定律,为与此尺合之意耳。此皆俟相见面论,今日寒甚,写字不成也。《启蒙》之名,本以为谦,而反近于不逊,不知别有何字可改?幸更为思。费隐之说,若有所见,须子细写出,逐句逐字商量,如何见得上下察是隐处,须著力说教分明,方见归著。若只如此含糊约度说得不济事,不惟人晓不得,自家亦晓不得也。且若果如此子细,当时便合引「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以明至隐之义,不应却引鸢飞鱼跃至显之事而为言,却说翻了也。请更思之。前日已尝疑此,后来子细反复,逐一写出比较,见得说不行,此无可疑也。只管如此疑无了时,只费顷刻功夫写出了,到写不行处,便释然矣。
昨日见报,有因奏对极言太极之罪者,累数百言,大率皆攻鄙说。其说甚呆可笑,不知何人所发也。窃恐流布诸书,亦不甚便,更思之如何也//二变之说,甚荷见教。比因修《礼》,编得《钟律》一篇,颇简约可观。大抵尽用本原之书,旦夕当奉呈也。籴米事适间赵簿来问,不知为请此钱分付晦伯兄弟如何?幸度其可否,速见喻,当以嘱赵及元善作书也。但吾辈时运不好,不可自犯脚手,然又不可不为乡里计也。
德号继明颂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文潞公文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闻圆象高明,运四时而不言所利;方祇博厚,载万物而罔矜厥功。然则藏用显仁,其来尚矣,仰观俯察,无能名焉。及乎太古造书,先王画卦,钩赜崇卑之理,范围清浊之原,必也正名。况以乾坤之象,所以昭德配于易简之功。圜璧方琮,钦崇之礼遂广;往图先谍,拟议之文益多。叹凤著隤摧之言,犹龙有清宁之说。斯岂陋神明以永称谓,发施贶以伫推崇者哉!诚以资始之道隆,则非常之名自显;成物之功博,则溢美之号攸归。至若厥初生人,树以司牧,虽越绳契之上,固有筌宰之殊。必立之名,用纪于德。则大庭、柏皇之氏,栗陆、骊连之君,赫胥、昊英联车而继起,尊卢、浑沌接武而互兴。申史阙之寡闻,尚概举而疏略。春皇启运,帝魁在辰。云师、土德之精,凤纪、金天之历,参于天地,炳若丹青,莫不本嘉瑞以建官,因盛德以著号,弥上世而夐出,亘来籍而罕俦。颛顼、高辛,陶尧、虞舜,揖让而治,具存传圣之称;损益可知,兼袭建邦之号。三王而下,两汉已还,虽积德以成王,率因土而命氏。祖功宗德,观七庙以廑存;茂实英声,去二《典》而愈远。是知德号地号,皇哉唐哉,非炎宋之嗣兴,信兼之者鲜矣。洪惟太祖皇帝,禀天皇之精气,基唐侯之创封。静渊有谋,爰膺五胜之箓;神武不杀,讵烦三战之师。狱讼攸归,民灵允属。五让难推于天历,六飞肇正于宸居。丹鱼之祥,罄鳞宗而渊跃;朱草之瑞,旅荚物以海渟。皆所以协火德之景光,表炎灵之丕运。太宗皇帝嗣显离照,绍熙宝图。徂征不庭,削诸侯之髋髀;高拱无事,坐合宫之蟺蜎。虎包不试于五兵,鱼梦荐登于四釜。广详延之路,焕乎有文;辟箴诵之涂,变而至道。真宗皇帝握元枢而观妙,执大象以司民。文物葳蕤,逾武宣制作之盛;轨迹夷易,轶成康勤俭之风。象译遝臻,边鄙不耸。于是博采处士之议,曲询樵夫之谈。刻石纪功,辗无怀之远迹;奉符行事,迈元封之上仪。是故得万国之欢心,尽百王之能事者矣。皇上天资敦敏,日慎温恭,灵承三后之基,绍绎九功之叙。顺稽古道,惠绥庶氓。孝爱尽于尧门,节俭刑于禹室。始谋于庙,宫邻咸庆于乃欢;其智如神,荒憬具瞻于惟睿。风行桂海,化渐冰天。鲸津底贡以率宾,月竁奉琛而来享。书文车轨,遐迩以混同;乾符坤珍,升降而沕潏。于时股肱三事,岳牧庶邦,越雍泮之诸生,迄胶庠之群老,绀宇丹房之士,文身辨发之酋,累伏当涂,愿上徽号。上犹懔然驭朽,惕若乘奔,坚持德柄之谦,俾断公车之奏。群心益固,得请为期。日簉南端之前,罔虞北垒之系。皇上以重烦台弼,俯徇黔黎,尚依违而积时,方僶俛而从欲。先是,礼官错事,将陈报本之仪;委粟增坛,肇举因高之典。会兹勤请,颇迩严禋。俾竣事于圜丘,甫受册于路寝。仲冬初吉,太宰前诹。祲仪象物而陈,旧礼不戒而具。天子乃凝虑蠖濩,逆釐神明。一之日祗见于琳宫,二之日昭告于祖庙,三之日,乃备法驾,将臻夫泰坛。摄提运衡,风后参乘。招摇炜烨,上纪于旌常;堪舆奋撝,中静于关轴。及夫郊之夕也,歌大吕,舞云门。百神受职以降康,四圭有邸而登荐。惟圣飨帝,稽戴《礼》而有光;惟辟奉天,鉴周《书》而无愧。瘗祀云毕,乘舆乃旋。御员阙之嶕峣,发大号以涣汗。纆校悉原于滞系,粲薪咸释于弛刑。曾未踰时,协气充于上下;固不旋踵,欢声动于华夷。既而回六尺之斗车,正九筵之斧座。百僚师师以就列,多士济济以盈庭。胪传甫终,宝册遂上。未央前殿,方蒇于鸿仪;兴庆内朝,先崇于大号。大哉!事地之礼著矣,承乾之道光矣。恢三雍之上仪,监二代以增郁,圣文也;兼七德以禁暴,罄八荒而畏威,睿武也;御众以宽,临下有赫,仁明也;继志于外,承颜于中,孝德也。宜乎绍列圣之丕休,举邃古之坠典,钟八九之遐武,兼三五之懿称者尔!臣跂仰德辉,亲逢圣旦。濡化偶从于学版,载涂窃效于髫歌。穆如清风,敢冀先臣之式;叹之不足,愿续游童之谣。谨上颂曰:
厥初生民,树以司牧。三皇继轸,五帝联毂。民淳世质,仁洽道丰。罄地作主,与天比崇。德号地号,大道常道。腾茂飞英,绵穹浃昊,三王而后,两汉已还,继之者鲜,行之惟艰。皇矣帝宋,绍天阐绎。德焕往图,道光前辟。赫赫太祖,巍巍圣功。龙兴雷泽,凤起丰宫。拓世贻统,图大宅中。万邦作乂,四海会同。于穆太宗,嗣兴舜麓。绍尧之绪,纂禹之服。大明继照,时文载郁。俗阜刑清,远迩安肃。真皇抚运,大叶重熙。礼乐备具,文物葳蕤。东封岱岳,西祀汾脽。鸿勋显号,纪石铭彝。皇上握枢,体元立极。四叶重光,三后贻翼。居域中大,为天下式。圣文睿武,仁明孝德。轩崇附宝,唐奉庆都。内熙坤则,外赞宝图。慈教广被,仁风诞敷。化亿兆兮归厚,与三五兮同涂。
野塘赵处士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余晚起家为词臣,赵君庆龙自淮左捧檄入都,请予铭其先君子野塘处士之墓。余已耄昏,又禁中书诏填委,诺之而未暇也。既而余告老还山,岁中淮左之使再以书至,且赍粮以待,曰必得铭乃归,余不敢以衰惫辞。赵氏南渡初自郑州管城避地信州之玉山县,居焉。处士讳遂,字景初。于学士公讳督为五世祖,于龙图公讳旸为高王父。学士以吕汲公荐入馆,龙图坐与陈了翁善谪舂陵,为靖康右正言。于赠承议郎讳泽为曾王父,于沅州通守讳涣为王父,于直秘阁章泉先生讳蕃为父,妣孺人俞氏、邢氏。少传家学,又负笈千里,南岳麓,东丽泽,以寻张、吕之绪。从岷隐戴公受《春秋》,晚益殚洽,尊闻行知,非若世儒书痴传癖而已。章泉先生高节闻天下,春秋高,坚卧不出,然四方之士从者如云。处士左右承迎,凡可以娱亲享宾者,倾家无吝色。先生寝疾,处士已华皓,尝药举扶,执丧送终,哀动行路,骨见衣表。朝廷以先生累辞聘召,晋直木天,法当泽子。处士嫡长也,叹曰:「先人逃名,敢因以为利乎」?力辞。改命承务郎致仕,亦不敢拜也。即所居之侧绵蕝数椽,扁曰「野塘书院」;又为小圃,扁曰「东囿」。秀岩李公榜其堂曰「企疏」,谓公父子不减二疏。处士落笔语妙,篇什流传,然未尝存稿。其自咏有云:「诗乎颠次必于是,酒也须臾不可离」。杂之章泉集中无辨也。为人内端介而外和易。早交名流,晚殿诸老,清谈修谨,独坚悍不衰。将终,旬浃无所苦,觉体倦,戒家人具浴歛,议丧葬,命易箦,正寝而逝。生于绍兴壬午七月十四日,卒于淳祐丙午六月十九日,年八十五。明年丁未二月丙申,葬于招善乡叶家坞之原。配俞氏,先夫人之侄,徽守湍石先生讳毕之曾孙。三男:长庆曾,迪功郎、泉州德化尉;次庆章,宝庆乙酉贡士,皆前卒;次庆龙,见迪功郎、泰州节制司准备差遣。一女,适起居舍人故韩祥。孙男女各八人。自古王侯将相多如麻粟,惟逸民高士,虽帝王盛世不过巢、许、夷、齐辈数人,厥后有为羔雁动色、猿鹤惊恐者,故谢公有小草之侮,藏用有随驾之嘲,常秩有听鸡之刺,非素隐之难,而终隐之难也。若夫父抗节于前,子继志于后,余考前载,得三人焉,汉徐稚、晋戴逵、本朝魏野而已。三士所立固高,稚子登,华歆欲见不诣,公府交辟不应,汉末盗贼敬之,不犯其里;逵子勃亦高尚,以散骑常侍徵不至;野子闲与仲先齐名,时人有「父子少微星」之句。非身隐之难,而世隐之难也。以古准今,处士真章泉先生之子矣。铭曰:
子铭季札,不过十字,野塘之铭,稍觉词费。谁传逸民,有考于是。
八阵图赞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五、《浪语集》卷三○
八阵图,蜀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之所作也。图之可见者三:一在沔阳之高平旧垒,一在新都之八阵乡,一在鱼复永安宫南江滩水上。在高平者,自郦道元已言倾褫难识。在新都者,隆土为魁,基以江石,四门、二首、六十四魁八八成行,两阵俱立,阵周四百七十二步,其魁百有三十。在鱼复者,因江为势,积石凭流,前蔽壁门,后依却月,纵横皆八,魁间二丈,偃月内面,九六鳞差。新都旧无闻焉,惟见于李膺《益州记》,其言魁行皆八,财举其半。赵抃《成都记》称耆老之说,以为江石盖兵数,魁应六十四卦,则知两阵二首之意,以体乾坤门户,法象之所由生也。然其阵居平地,束于门壁,营阵之法具而奇正之道蕴。鱼复阵于江路,因水成形,七八以为经,九六以为纬,体方于八阵,形圆于却月。壁门可以观营阵之制,却月可以识奇正之变。故虽长江东注,下流湍驶,轰雷奔马,不足以拟其势;回山卷石,不足以言其怒。峨峨八阵,实濑其冲,子石如卷,滩沙攸积,而历年千数,未尝回挠,隐若敌国,屹若长城。故桓温以为常山之蛇,杜甫伟其江流而石不转也。若夫四头八尾,隅落钩连,队阵相容,触处为首,则新都、鱼复之图,其法皆八阵也。居则修诸营垒,出则备其行阵,虽有奇正之变,一生于正而已,李兴「不在孙吴」之颂,端有以焉。先王寓兵于农而居之以丘井,折冲樽俎而舞之以行缀,经国有涂轨之制,画野有乡遂之法,文事武备,未始判为二途。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故显仁而藏用尔。在《易》先天之象,天圆而地方,八卦相重,皆六十四,阴阳相错,刚柔相交,而天文地理备焉。先天之文,愚于八阵见之矣。八阵之作,宁武侯私意自营之乎?《风后握奇》有天、地、风、云、龙、鸟、蛇、虎之名,则八卦之象也。汉法,大司马常以立秋日斩牲祠白帝,肄孙、吴六十四阵,则六十四卦之象也。中兴,罢郡国都肄,而阵势寖亡,非有王佐之才,明于天人之奥,则八卦之变化,其谁能嗣兴之?愚以为八阵之施,非徒教战而已。《文中子》曰:「诸葛亮而无死,礼乐其有兴乎」。非虚语也。至于洞当中黄、龙腾鸟飞、折冲禽翼、握机衡阵之法,本诸孙、吴方圆牝牡、冲方罘罝、车轮雁行之制。唐人裴绪之论,非无所起。六十四阵之变,其出也无穷,知此八名,特八阵之统尔。焦氏《易》学卦变至于四千九十有六,奇正相准,庸可尽名之乎!观古怀人,敬为之赞曰:
堂堂八阵,法地之维。经纬纵横,端如置棋。左右有行,后先有列。错综相成,钩连互设。孰知其首,熟测其端?直道如绳,循如象环。八八相乘,阵间容阵。在翼斯张,在前斯奋。阵形虽八,天七攸存。四辕转队,虚实斯分。亦有握奇,列于阵后。翕阖乾坤,混融六九。风云天地,体则阴阳。虎幡蛇旐,龙旗鸟章。奇正相生,方圆递出。混沌纷纭,杳冥恍惚。其辟无方,其阖有仪。幽若鬼神,夫谁知之!辕门之设,实司启閟。无键而关,视之孔易。行而为阵,居则为营。坚重如山,能疾而轻。我则通途,平平坦坦。致敌天罗,莫知遄返。显允武侯,经之营之。阿衡天汉,以作六师。君子所为,众人不识。曰易胜哉,七擒孟获。先王体国,丘甲本兵。干戚之容,万舞于庭。四头八尾,文成井字。旁睐斜窥,孰知其自!《易》有八卦,《洪范》九章。天道昭昭,曰惟典常。在帝有熊,其臣风后。爰作握奇,蚩尤是讨。六十四阵,演自孙、吴。岂其妄作?文本《河图》。三代往矣,汉隳都肄。谁其兴之?天启明智。惟此武侯,器宏管、乐。龙隐隆中,云蒸左蜀。先王遗法,尚克兴之。汉家馀业,岂不成之!营头下坠,苍苍叵测。心服奇才,叹兴勍敌。新都之垒,云守储胥。匪石淩江,丘陵屹如。甘棠古木,尚云勿败。此道之存,其何能坏!率然之蛇,无头无尾。《易》象先天,于乎不已!
议加徽宗谥号诏(绍兴十二年十一月四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一四、《宋会要辑稿》帝系一之一五(第一册第二二页)、《中兴礼书》卷一一二
朕恭惟徽宗皇帝躬神明之德,有尧舜之仁。绍累圣之丕基,当四海之全盛。储精渊默,体道穆清。盖垂拱优游于十闰之间,而功德度越于百王之上。逢时初否,弃屣若遗。暨讣驿之远来,举敷天而感痛。朕缵承大业,遭罹百难。力修邻国之和,亟致輴车之复。已卜会稽之地,权行陵寝之仪。先远告成,升祔云毕。顾徽号之莫称,在眇躬而惕然。虽藏用之神,无得而名言;而显仁之迹,可求于拟象。矧祖宗之明训,有追崇之旧章。宜扬显功,以垂来世。徽宗皇帝谥号见今六字,宜加十字为十六字,如祖宗故事。令三省、枢密院、侍从、台谏以上同太常寺集议,仍令礼官详具典礼以闻。
祭王丞相淮文(同郎官。)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攻愧集》卷八三
呜呼鲁公,气备才全。结知三朝,运逢半千。绍兴之季,已任谏垣。扬历中外,再归日边。巍巍寿皇,尤急亲贤。知公日深,擢之迩联。忧国孜孜,爱君拳拳。无喜无愠,不党不偏。若不胜衣,似不能言。临机辄断,得君最专。爱惜名器,避远势权。旁求髦俊,坐镇浮儇。其崇如山,其澄如渊。宰辅七府,十有四年。弥缝藏用,海内晏然。缛仪大典,奉以周旋。无器可名,靡劳弗宣。经纶未究,精力未愆。名遂身退,来归林泉。舜亦命禹,龙飞御天。甘盘旧学,盍归帝前。上意倾属,虚左待旃。呜呼!庆门多故,天命不延。嬴博痛念,风木悲缠。竟不胜丧,一病弗痊。两宫震悼,四方惊传。某等叨列郎吏,久与陶甄。绝望衮衣,阻拜新阡。敬以菲奠,远致几筵。矢哀以词,有泪如川!
上英宗皇帝书(二) 北宋 · 陈舜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四、《都官集》卷四
具官臣陈某,谨昧死上书皇帝陛下:臣闻欲治之主,千载然后一遇;愚者之言,千虑亦有一得。以千载一遇之时,忠臣义士莫不愿竭力而尽心;以千虑一得之言,圣王哲后所以不厌留神而垂听。臣诚愚闇,今遇其时。恭惟陛下圣智发乎天纵,恭俭本乎生资,潜德宫闱,储精坟典,不迩声色,不好游畋,孝德日跻,仁厚渊默。此百王之所不能备者,而陛下兼之。故自陛下受遗宝命,继体宸极,臣民鼓舞,不闻间言,天地清明,无有灾疠。此固前世之所不易得者,而陛下享之。今陛下履天下之正位,安天下之广居,上则有祖宗之威灵,中则有忠贤之腹心,下则有亿兆之臣妾,洗耳以听陛下之命,拭目以观陛下之致太平。昔仲舒有言曰:「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真陛下之谓也。又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今陛下欲为二帝,则可以侔德于勋华;求为三代,则无惭德于启诵。岂区区汉唐之君,文景、开元之盛足为拟伦哉?顾陛下加之意如何耳。而臣闻天下之政,有大体,有小体。大体者,人主之极也;小体者,诸臣群有司之事也。何谓大体?审国势之强弱,操主柄之与夺,辨左右之忠邪,察谤誉之是非,是所谓大者也。何谓小体?进贤退不肖,治军旅,通货财,覈刑名,谨簿领,是所谓小者也。人主得大体以齐庶政,使王道灿然可观,天下无有远迩洪纤,皆服从而治定,则又有三德:一曰容以蓄德,二曰密以藏用,三曰神以行权。臣诚不佞,请得为陛下别白而重言之。何谓审国势之强弱?夫天下之势无常也。前世之法,规模宏远,可以子孙长久矣,后世守而勿失,则日以强。或可以持循而失之,或不可持循而不新之,则浸以弱。强弱者,兴亡之所系,人主者不可不审也。天下虽无事,未可谓强也;度吾天下万一不幸有大变故,有大甲兵,有数千里水旱螽螟之忧,吾力足以支,吾民不迫而至于死亡,则可谓强也。四夷虽无兵革之患,未可谓强也;度吾命令足以服其心,威武足以加其不臣,则可谓强也。四方虽无强跋之臣,未可谓强也;度为吾守则为金城汤池,为吾战则为坚革利兵,则可谓强也。不然者皆弱也。今天下之势,正居两端,前世之法,亦有得失。陛下守其所可守,革其所可革,则强日至;守其所可革,革其所可守,则其弱日成。臣故曰审国势之强弱,以此。何谓操主柄之与夺?夫人主之柄曰刑赏,善用其柄者操诸己,非有司诸臣之所敢窥也。以爵禄庆赏加有功,人主必从而称誉之;以刑戮黜责置有罪,人主或从而愧耻之。故虽以薄赏赏大功,而士加劝;以重罚罚轻罪,下服从而不敢怨。是何也?人知与夺生杀者,人主之所以加我,而非诸臣之力也。不善用其柄者不然,爵赏刑杀不复操诸己,一切为有司之法,故人知与夺生杀出于有司,不出于人主,视人主之势反轻于有司。是以爵禄日费而君子不加多,刑戮日烦而小人无可畏也。今有司治赏罚于下,而天子主诺于上,为日久矣。有司贤欤,则以法令资格为常,不敢为大沮劝,以求免天下之谤而止耳;然有赏罚而无沮劝,不可言治。有司不贤欤,则擅威福而厚其私。威福擅于下则主势夺,而乱益至,甚可畏也。臣故曰操主柄之与夺,以此。何谓辨左右之忠邪?夫人主之左右,峨冠委佩,绅簪笔,非一二人而足,其人未必皆贤也。谄言佞色有似乎爱君,丹诚赤心或类乎犯上;有以讦直而为佞,有以退避而饰贪;有谋国而图利其身,有进人而实陷以祸。故汉武帝以汲黯之直为妄发,而不知平津侯之诈。唐德宗以萧复为轻己,而不明卢杞之奸邪。夫忠贤得君则善人进,善人进则治以兴;奸邪见信则正士消,正士消则乱以亡。人主者不可不早辨也。臣故曰辨左右之忠邪,以此。何谓察谤誉之是非?夫君子小人皆有党也,君子见恶如雠,小人丑正亦若疾疠。故孔子曰:「乡人皆好之,未可也;乡人皆恶之,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故士有蹈廉履正而被求全之毁,矫情饰貌而获一时之誉。故齐王能察左右之诈而终贤即墨,鲁侯一惑嬖人之谮而不礼孟轲,有国家者不可不戒也。方今毁誉不真,利害淆乱。小人稔为无根之谤,以诬善良,以乱国政。君子亦畏多言之难辨,务习茍简,以为身谋。薄俗浸长,公道日废,此当今之大患也。臣故曰察谤誉之是非,以此。至于进贤不肖则有宰相,治军旅则有将帅,通货财则有三司,覈刑名则有审刑、大理,谨簿领则有群有司。臣故曰:小体者,诸臣群有司之事也。陛下躬揽其大则小者遍举,一提其纲则万目必张。古之哲王贤君皆任贤能,中心无为,宴安升平,无有祸乱奸于其间者,本于斯术也。然臣前所谓又有三德,一曰容以蓄德者何也?夫遍覆包含之谓容。《周书》曰:「有容德乃大」。《中庸》曰:「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传》曰:「川泽纳污,山薮藏疾,国君含垢,皆谓容也」。夫用明至于秋毫,则视有时而穷;求疵至于吹毛,则人无所措手足。是以古者天子前旒蔽明,黈纩充耳,以养其德。刑足以去天下之奸,而有所赦;网足以笼天下之蔽,而有所宽。谋足以夺人,而守之以愚;强足以服人,而济之以怯。此帝王之为盛德也。与夫汉魏之君捽责大臣,诘辱细累,以苛为察,以刻为明,岂同科而语哉!臣故曰容以蓄德,以此。臣前所谓密以藏用者何也?夫沉静渊默之谓密。《易》曰:「不出户庭,无咎」。孔子曰:「乱之所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是以先王无大诛赏,喜怒之气不作于颜色;无大进退,好恶之志不见于言语。何则?言之为可行也,茍欲行之,何俟乎言?且好恶者,固人主之至慎事也。上好之,则下有宠荣之望,非所望而望者,乱之所由生;上恶之,则下有死亡之畏,非所畏而畏者,祸之所自起。故孔子曰:「惟女子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此好恶之深戒也。臣故曰密以藏用,以此。臣前所谓神以行权者何也?夫神者,帝王之独见,天下莫之敢知也。《易》曰:「神而化之,使民宜之」。伏惟陛下以至容为圣人之量,则天下亲之不忍欺;以至密韬圣人之用,则天下测之不可见。非大利害,我未尝断,义然后断,则其断神矣;非大谋猷,我未尝言,时然后言,则其言神矣。天下之进退虽付之宰相,陛下特揽其大而亲决于内;天下之诛赏虽责之有司,陛下忽举其要害而治于中。如此,则大臣循法而不敢专,小臣尽力而无有懈。天下畏而不我疏,爱而不我侮。其智不劳而易明,其务至简而易功。臣故曰神以行权,以此。恭惟陛下享祖宗甚重之基,继先帝至仁之后,无安宝位,惟危;无易善世,惟艰。慎终宫闱之旧德,以固人之心;无忘前日之素蕴,以致万事之治。揽前所谓大体者而略细务,用所谓三德者以全盛美。则可以凭几以养神,奠枕以致平,歌颂美无前之功,社稷永不拔之基。惟陛下择焉。臣虽卑贱浅陋,幸尝以直言奉先帝大问。爱君纳说,死且不悔,况逢圣明,必赦其罪。此臣所以夙夜拳拳为陛下披极肝膈,无有讳避于此。不宣。臣某昧死再拜。
上英宗皇帝书(三) 北宋 · 陈舜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四、《都官集》卷四
具官臣陈某,谨昧死上书皇帝陛下:臣虽愚闇,先皇尝以贤良方正科擢臣为第一,幸逢陛下大明继照,万事更始,早有圣德,天下属望。臣怀忠愤,少知治体,忍不为陛下于此时言之乎?十一月二十八日谨诣閤下上书,其略曰:审国势之强弱,操主柄之与夺,辨左右之忠邪,察谤誉之是非。其次曰:容以蓄德,密以藏用,神以行权。冀陛下察焉。臣退思学识至浅,辞繁而理不白,其左右之人蔽匿而不即诛乎?然臣不知讳忌,终愿竭尽愚虑,上以广陛下纳谏之圣,次以补朝廷威御万分之一。臣出入朝行中,日闻臣士大夫称颂陛下临朝恭默,尊严若神,朝廷议论,刑赏与夺,陛下未尝亲所可否,惟二三大臣是任。此诚盛德,虽古之贤王谅阴不言,何以加此!而臣窃惑者,古之天子谅阴不言,百官总己以听冢宰三年。当是时也,朝廷之丧,未闻以日易月也;君臣之服,不以冠冕代衰绖也;四海之人,遏密而不乐也。于是天子斩焉在衰绖之中,不自任天下,责彼其所谓冢宰者,固非具臣备位,天下之人知其可以代天子为政,而其自任以责,亦断然不疑,故人无间言,国无废事。三代之后,秦汉以来不复如此久矣。继体守成之君,要在躬亲政事,收揽成柄,以厌服天下,唯恐人心之不早得也。如机之张,审括而发,势不得久,甚可惧。今陛下即位以来,奉承先帝遗制,以日易月,变服从吉,山陵既备,升祔成礼。四海之人,拭目而望,洗耳而听,以谓陛下将大有为,亲用威柄,举庶政以强王道。今乃退托渊默,委政大臣,小不闻兴滞补敝之论,大无进贤退不肖之议。天下万事,无有大小,皆宰相群有司是非废置于下,而陛下不过主诺而已。以谓天子谅阴之义适当然,无乃泥古而不切于今,习小而遗大,岂所以厌塞天下想闻之意乎?古者《周官》八柄之法曰爵、禄、废、置、与、夺、生、杀,冢宰所以告诸王而驭群臣。岂大臣之所得为,而天子特主诺之事耶?夫天子者,非以位号富贵可为尊严,为其得操是数柄,大臣有所不与知,天下莫之敢窥故也。不操是柄,徒恃位号,不足长久。此臣夙夜为陛下凛然寒心也。伏惟陛下恭默思道,行欲逾年,改元布政,必稽典礼。伏愿陛下早揽权纲,亲制威柄,谨用驭臣之术,发明求治之心。于其进人材也,问其进之所以然,陛下亦曰:可进则进之,不可则勿进,不必资级为拘也。于其罚有罪也,问其罪之所由致,陛下亦曰:可罚则罚之,不可则勿罚,不必文法为用也。是亦可谓驭臣之术矣。至于宴见大臣,愿陛下亲降圣问,且以今天下为治时耶?为未治时耶?大臣以为治耶,则问其欲致陛下侔德于何王;以为未治时耶,则问其天下万事孰先为本务。如此,则陛下愿治之心丕冒于万物,驭臣之声震慑于区宇。威权归于掌握,法制不出于臣下。天下苍生,矫首翘足,将见太平之政矣。臣位疏言亲,忠义所激,诛死无恨,惟陛下择焉。不宣。臣谨昧死再拜。
奉诏拟进御制至尊寿皇圣帝圣政序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止斋先生文集》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乾坤之文不著,无以见太极;而太极非有待于文也。虞夏之《书》不作,无以见尧舜;而尧舜非有蕲于《书》也。恭惟至尊寿皇圣帝以妙道治身,参之三才而无间;以笃行事亲,质之六艺而无缺;以深仁厚泽幸斯世,极之根荄鳞羽而无不被。宜配《雅》、《颂》,宜袭《春秋》。而临御二十八年之间,凡施凡设,归美高庙。金石之刻无传,名山大川之藏未睹也。夙以神器授于微身,尽遗有迹之累,而退托无名之境。方将渊乎其藏用,冲乎其忘言,尚友太极,法尧而蹈舜矣。则圣政之书,何容心哉?然而宝章玉册希阔之典,储于三宫;庙谟宸断温厚之辞,施于百辟。而咏歌休盛,摹写功德之人,又遍天下。至于中原之故老,蛮貊之君长,怀好音,归大号者,家有其说,国有盟载也。岂惟史臣,将夫人能记之;岂惟今日,将后世亦能记之。则铺陈汇次,以作一经,盖有孺子弗能抑,圣父弗得辞者焉。矧惟菲薄,膺受重寄,蚤夜震惧,何以嗣服,对天之休?亦越成书,是训是式,率旧因馀,庶几底乂,是用申命大臣,总领众作,起初潜至于内禅,掇其最,凡得六百四十一条,为五十卷。一言一动,皆足以经天纬地,垂裕无极。猗欤盛哉!昔者,文王演《易》,周公系辞,父作子述,臣实慕焉。于是亲序此书之意,以附篇首。上之慈庭,副在禁中。绍熙三年十二月二日,嗣皇帝臣谨序。
雨花室庭梅歌 清 · 弘历
押质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三十
庭梅近咏淳化轩,而兹乃歌雨花室。
彼犹棚架资护持,此则岩斋搆崷崒。
孰为之棚孰为架,自茂庭前鲜伴匹。
显仁藏用一体兼(北地气寒梅最称珍御园淳化轩庭梅藉棚架遮护兼以去腊立春最早清明即已开放前诗因有棚为藏用道树乃显仁时之句盖即一梅而见生生不息之义已见前诗案语内兹雨花室之梅并无棚架而时值春深花自繁茂是花虽有迟干而阴阳阖辟之理则一巡檐吟赏俨若有山灵呵护者然),山灵呵护协阴骘。
我来正值灿芳华,相映岩松胥古质。
枝枝朵朵迥出尘,望之一片银云栉。
下视群芳艳冶争,独树止止幽人吉。
姑射崆峒缩地同,惭愧对之言不出。
贺重明节表(礼部郎官)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
望气郁葱,纪千秋而志始;游心淡泊,增万寿以储祥。夷夏蒙休,山川贡瑞。恭惟陛下成功不宰,藏用难名。上仁为而无为,民莫知于帝力;神策朔而复朔,德自合于天心。浑然太极之函三,继以重离之明两,远符禹启,下视乔松。臣等幸服迩联,亲逢华旦。丝囊金镜,岁申喜庆于人间;凤辇龙楼,日仰孝慈于天上(《双溪集》卷一○。)。
题下小注原无,据四库本补。
贺太上皇帝受尊号表(时临江权军)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双溪集》卷一○
俨蠖濩以凝神,心存清净;拥鸿休而建号,德寖明昌。将披皇册之文,丕显帝庭之庆(中贺。)。窃以天子有道,惟揖逊之最高;圣人无名,岂形容之可拟?第归美以为报,难固辞而弗居。推崇允属于九重,爱戴实均于兆姓。恭惟圣安寿仁太上皇帝陛下成功不宰,藏用无为,渊衷自得于遗珠,尘务悉轻于脱屣。虽浩浩其天之远,微妙何穷;然昭昭若日之中,英华可睹。肃雍似文王之圣,钦明体尧帝之安。寿不止于万年,仁永同于一视。出纶诞告,已流诸夏之欢声;镂玉增光,行袭两朝之缛典。臣亲逢熙事,摄守下州。瑞气郁葱,遥想未央之喜;舆情闿怿,益知太极之尊。
贺太上皇帝圣诞表(一)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双溪集》卷一○
望气郁葱,是日肇无疆之庆;游心淡泊,自天增有永之年。享至养于九重,溢欢声于亿兆。恭惟陛下存诚不息,藏用难名。既命重华,精一传于此道;乃同黄帝,清净可以长生。储祥由北斗之枢,敛福有南山之寿。臣逖违朝列,外守侯藩。日著重轮,但仰照临之久;嵩呼万岁,敢忘祝颂之诚!
贺太上皇帝圣诞表(三)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双溪集》卷一○
申命自天,兴赤符之熙运;游心于道,得黄帝之长生。罄六合以瞻依,祝千龄之昌炽。恭惟陛下存诚精粹,玩意穆清。乾健乘龙,功既成而藏用;震亨主器,德可久以垂休。凝瑞气之郁葱,袭殊祥之羡曼。臣外留楚泽,仰望尧云。玉色晬温,想钧天之万舞;丹衷悃愊,效嵩岳之三呼。
贺重华宫表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双溪集》卷一○
礼谨三朝,方庆汉京之会;德齐七政,本由舜历之传。凡在嘉生,倍勤善颂。恭惟陛下心清无欲,道妙难名。见万物之情,虽施仁而发育;御六气之辨,独藏用于希夷。宜乘月吉之和,益敛阳升之福。臣等亲逢华旦,共乐熙春。太极函三,熟测元功之不宰;重离明两,幸瞻久照之无穷。
读易笔记序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八、《双溪集》卷三、《经义考》卷二七
未有书契之初,羲皇首画八卦,文字生焉,则《易》之有书,由有画也。画以数起,数之用于占者,世虽未之能学,至其本元,河图起于天一、地二,而变于九六、七八。天一之画奇,其数以太阳之九;地二之画耦,其数以太阴之六;蓍之用,衍以少阳之七七;卦之重,定于少阴之八八。此学《易》者所通知也。由数起画,画者象之所寓,象者理之所托也。舍象则理不著矣,舍画则象不明矣。故三画为八卦,六画为六十四卦,画变则象异,画不变则象同。象有体而理无迹也,有体则显,无迹则隐。本隐以之显,圣人立象之意也;即显以索隐,学者观象之方也。文王犹惧后人未能有见,故发其凡于卦之彖;周公又本文王之旨,著其变于卦之爻。爻彖之词具,而于象与理可以见其端倪矣。虽然,圣人之经或言约而旨博,或语密而义深,读者未必遽了,非文王、周公故隐而不发也。开其端于言之中,而存其意于言之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则象所蕴畜,义味深长,可玩而不可厌也。尼父生知之圣也,而读《易》韦编三绝,且曰「假我数年」,则于《易》道彬彬矣。《十翼》训释不惮辞费,学者岂得易言之哉?秦焚古文字,《易》以卜筮之书幸存,此天地鬼神之所护持,以诏来世。而自汉以来,《易》道不明,焦延寿、京房、孟喜之徒遁入于小数曲学,无足深诮;而郑玄、虞翻之流穿凿附会,象既支离,理滋晦蚀。王弼承其后,遽弃象不论,后人乐其说之简且便也,故汉儒之学尽废,而弼之注释独行于今。然「木上有水为井」,「以木巽火为鼎」,「上止下动为颐」,「颐中有物为噬嗑」,此四卦虽弼不能削去其象也。夫六十四卦等耳,岂有四卦当论其象,六十卦可略而不议乎?弼之言曰:「筌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象之筌也,象者意之蹄也,舍筌蹄无以得鱼兔,则舍象求意,弼亦知其不可,而猥曰「义苟在健,何必乾始为马;类苟在顺,何必坤始为牛」,是未得鱼兔,先弃筌蹄之说也。或者知象不可去,既不能尽通,又不肯阙所不知,则为之说曰:「《易》之有象,犹《书》有譬谕,《诗》有比兴也。象不可去,亦不必泥,得其意足矣」。此与弼说无异,亦未为确论也。夫《易》,三圣人所尽心也,立义深于《诗》、《书》,而措辞严于《春秋》。《书》之有譬,《诗》之有比,惟意所之,初无定旨。《易》象反是,以奇耦之画摹写天地万物之形似,而寄于六十四卦之中。一卦六画,画有此象,圣人即著之于辞,画无此象,不泛然旁引曲取也,岂得执《诗》、《书》比谕为例哉?前辈尝有疑其不然者,故于象数求之加详,然掇拾先儒旧说,嚼糟粕之馀,失甘香之味,其所发明无几耳。炎读《易》三十年,不得其门而入,岁在辛亥,始脱于县之厄。明年归自中都,侨寓古艾,杜门扫径,寻绎旧学。久之,若有所悟,譬犹往来熟习于山海之间,虽未能手探宝贝,然宝气所在,或望而见之。因释然笑曰:观六画之象而未合于爻、彖之辞,是未得其象也;玩爻、彖之辞而未合于六画之象,是未得其辞也。象与辞未能融会,而曰得圣人之意,其中否特未定也。管蠡之见,何足以窥测高深?本之于画,验之以辞,对观互考,二者如合符契,则笔记之。其未达者阙焉,以为圣经不可易知,固不可强通也。而河南邵氏曰:「画前有《易》,删后无《诗」》。不特以象为可忘,且并以画为可遗,其说高矣。《易》而可以无画,但不知三圣人尽心于此以垂世立教者,其旨果安在也?或曰:「然则《易》尽于画乎」?曰:《易》者变也,其变始于乾坤。天地阖辟一乾坤也,吾身动静亦一乾坤也,而画能尽之乎?自乾坤而上,不可以象求。以通变而不穷者命之曰道,藏用而不测者命之曰神,立独而无对者命之曰太极,而画能示之乎?虽然,无画而可以体《易》,伏羲、文王之事也;有画而后可以语《易》,学者之事也。不玩周公、尼父之辞,而曰吾求《易》于六爻之外,此系风捕影之类,而炎则不敢已矣。将以此得罪于传道之贤哲,未可知也;将以此见取于好古之君子,亦未可知也。
梦蝶斋铭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石门文字禅》卷二○ 创作地点:安徽省安庆市潜山县
龙舒陈显仁和粹而喜客,慈祥而乐善,宗族朋友皆称之。余以怡然居士之斋为梦蝶,而为之铭曰:
浩荡之春,万物发饰。淮山花开,丽其风日。蛱蝶何为,栩栩自适。朱门青鞍,群色棋布。富贵鼎来,宾客鸳鹭。居士欠申,蘧然而寤。岁时献寿,举杯怡然。堕帻一醉,其乐也天。纷纷万绪,成我日用。睨而视之,开睫之梦。